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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頭跟大頭結婚那天,有兩個關鍵人物沒到場。

我跟木頭有緣,一路從國小當同學到國中,連聯考也同樣上左中,不過後來她跑去念私立的道明,才沒繼續當同學。

大學時我住在台大對面的教會宿舍,一次走在86巷迎面來了幾個裝扮俐落看起來比來往路人顯然高些的男女,其中有個笑得響,循聲望去我一愣,過了幾秒後才大喊她的名字,穿著皮衣靴子的木頭驀然回首那個神采飛揚啊。

她念文化,平常在陽明山上課,今天剛好下來陪男友打球。我從背包深處撈出唯一的紙頭----一張快用完的公車票卡,匆匆在背面記下電話,然後看著她跟那些又高又帥的男生像股華麗的名模旋風那樣席捲一切而去。

呆立原地的我,深刻感覺到天地蒼茫,86巷突然變得那麼的安靜那麼的無趣,像時間停止了流動。

輾轉聽說以前木頭在班上暗戀的那個男生也在台北,我趕忙翻包包,幸好那公車票因為還剩一格可以用沒被丟掉,軟爛的紙上的字跡都磨得糊糊的了。

按著宿舍前公用電話冰涼堅硬觸感的數字鍵時有個念頭在腦中小小咬著:木頭有男友了不是嗎?又高又帥不是嗎?就算木頭在那民風保守尤其國中階段更加封閉的氣氛中曾理直氣壯大方得不得了地表明喜歡那個男生,但多少年過去了,小狗狗階段的愛戀能夠持續到成犬嗎?

電話那頭的木頭說:「好啊好啊!什麼時間?我一定到!」

15歲國中畢業就不曾見面的兩人,22歲在台北再見面的三個月後,就訂婚了。

木頭捨棄辣妹打扮,穿著T恤和平底鞋就怕170公分的自己看起來比心愛的他高,兩人後面那個環抱著前面那個擠在小50機車上騎來宿舍找我。

在門前三人時不時爆出大笑聲聊著聊著之間他像是順便一提地說:「喂,我們訂婚了。」然後攬過木頭的肩膀人來人往大庭廣眾也沒在怕好深情地親她,突如其來的浪漫大浪打得我脖子後的毫毛唰地全豎了起來,忍不住雙手握拳摀住臉:「要死了你們瘋了!」眼淚嘩地衝出眼眶,一面抹眼淚一面罵他們:「嚇死人了!」

遠離家鄉高雄的台北夜晚,在浩瀚宇宙中比細塵還微小的三人,是不是曾有那麼一瞬,同時的那麼真實地知覺命運之神眷顧的大手輕輕觸碰了我們?

這場小學同學會是2014年7月辦的,木頭跟她先生算算認識超過30年,他們的女兒都唸高一了。

那年我們國中二年級,髮禁還沒有解除的年代,女生都剪著耳上一公分的短髮用規定的黑色髮夾夾好,穿著白色襯衫和必須過膝的深藍色褶裙。

高雄夏天的風好涼,中午吃過便當的空檔昏昏欲睡的青春期女生趴在課桌上交換心事,我口齒不清地說,木頭,妳知道兔崽子喜歡妳嗎?她說嗯,他人很好,可是我另外有喜歡的人。

我瞬間清醒,「那那那那你喜歡的是誰?」他呀!木頭用下巴指示方向,我順著望去,瞪大眼張開嘴,為、什、麼?木頭看著他看著他一直看著他眼睛都笑瞇了:「他很可愛呀妳不覺得嗎?」

木頭帶女兒來參加國小同學會,我說妳女兒根本是女生版的妳老公,她聽完大喜:「對對很棒吧,幸好不是像我,像她爸爸才好看。」一面說一面不知道多喜悅地看著女兒。

「話說我也太久沒看到我們這位男國中同學啦,」我問:「人到中年他有沒有變胖?」木頭忙搖頭,沒有沒有,找出手機滑呀滑喏一聲遞給我看照片,聲音雀躍:「是不是還很帥,很有型吧,他很會穿衣服喔身材一點都沒有變!」收回手機後還依依多看好幾眼,抿一抿嘴臉頰上漾出那個少女時代的酒窩來。

十八年前木頭大頭婚宴那天沒到的其中一個是兔崽子,據說是怕對木頭曾用情至深的他心裡不好過所以沒邀;另一個是我,該坐媒婆大位的我剛進台北那大報社當個小記者,主管推回假單微笑看著我的眼睛說:「你爸爸媽媽身體都好?家裡沒事就沒必要請假回高雄吧!」於是錯過了那國中同學畢業後聚得最齊的一次。僅以此文表達我深深的遺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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